佛说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上
西晋月氏三藏竺法护译
闻如是:
一时,佛游舍卫祇树给孤独精舍,与大比丘众俱,比丘千二百五十,菩萨万人。
尔时,佛于迦利罗讲堂上坐,与无央数百千之众周匝围绕而为说经。于是,文殊师利与五百菩萨,及诸天释梵、四天王眷属,俱诣佛所,稽首佛足,绕佛三匝,却坐一面。
文殊师利白佛言:「向者世尊,为说何法?愿天中天,尊崇所讲。」
贤者须菩提承佛威神,白文殊师利:「向者世尊说弟子事,愿今上人说菩萨行。」
文殊师利答须菩提:「一切弟子、缘觉所行,非菩萨器,焉用问为?」
曰:「愿解说,审是器者,当听受之。」
文殊师利答曰:「尊者须菩提!为知何者是器?云何非器?」
须菩提曰:「其诸弟子每以声音而得解脱,我等岂知是器非器?今请问之,愿乐欲闻。」
文殊师利答曰:「唯,须菩提!其有出于冥者,皆非佛法器;假使于冥为现照明亦不堕冥,救护众生不与冥合,一切所有造佛法器。
「又,须菩提!得限而学学法已成,视一切人,见不与取,其意恐惧心厌秽之,畏诸三界不以喜乐,则为非是诸佛法器。设御当来未行数千劫,周旋三界而无恐畏,于三垢而无心,欲乐于生死,譬如游观园囿、讲堂欢悦一切,所有往来无有六事,是谓为佛法器。
「又,须菩提!菩萨现在爱欲而无欲乐,示现瞋怒而无恚害,示现愚痴而无闇冥,示现凶弊刚强屠魁而无尘垢。现在三界诸无御者为之正导,于愦乱中顺而不荒,于贡高者谦卑为礼,为诸群生除其重担,教授一切令三宝不绝,得三达智而普示现,此谓为是诸佛法器。」
于是,须菩提问文殊师利:「诸法等耳,俱共同举本际一也。是器非器,何得知乎?」
文殊师利答曰:「譬如陶家,泥土一等,作种种器,皆共一处合而烧之,或受醍醐、或受麻油、或受甘露蜜、或受于不净,其泥一等无若干也;如是,须菩提!诸法同等俱共一也,其本际一,从缘起行则有差特,彼醍醐油器喻弟子、缘觉,甘露蜜器谓诸菩萨,不净器者方如下贱凡夫之士也。」
又问文殊师利:「可令诸有器为非器不?」
答曰:「可使非器耳。」
须菩提曰:「以何因缘?」
答曰:「唯,须菩提!其受一切欲尘之器住在有中,若复有能断诸欲尘,是悉非为佛法之器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器者有何高下?」
答曰:「唯,须菩提!器者无高无下。」
又问:「云何?文殊师利!器无高下?」
答曰:「实无高无下,用法所住无高下故,则为牢坚之器。假使有高下行,则知是为破坏之器。唯,须菩提!譬如虚空,非是一切药草树木万物之器;如是,须菩提!菩萨为一切佛法器,亦无有余器。譬如地上生树,虚空能受令长大器;如是,须菩提!菩萨发清净等意,承智慧度无极而得长育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云何菩萨而得长育?」
答曰:「譬如虚空之所长育,菩萨亦然;虚空及菩萨,终无增益亦无损耗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是语何谓?」
答曰:「不增尘垢、不损佛法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尘与佛法有何异乎?」
答曰:「譬如近须弥山者,光明同照令现一貌皆为金色,菩萨如是,以智慧光明消诸尘垢,使同其貌为佛法色。唯,须菩提!是故诸尘皆是佛法,智慧明者当作是观等无有异,一切诸法是谓佛法。」
又问:「曷云一切诸法皆为佛法?」
答曰:「所作如诸佛所为。」
又问:「云何,文殊师利!如佛所为?」
答曰:「如本末亦然,其如不增不减,是谓为如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何谓为本?云何为末?」
答曰:「本者空、末者寂,是谓本末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空之与寂有何异乎?」
答曰:「譬如金之与宝,宁有异无?」
须菩提曰:「其物一等,但名异耳。」
答曰:「如是,空以寂寞但名异耳,智者不着于字数也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何谓痴相?云何黠相?」
答曰:「如佛所教,因缘为痴相,法义为黠相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何所为因缘相?」
答曰:「十二因缘相;则,须菩提!为因缘相也;彼若有念造便有想知,假使无念造无想则不现知;彼痴者有念起,是等即有言说知;黠者无念造,则无言说知;彼若无所住便普遍至,是贤圣行于行有行,无行者非是贤圣行。」
须菩提又问:「文殊师利!何谓为贤圣?」
答曰:「贤圣者,谓御空而无迹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一切法,宁复是无垢空等御不?」
答曰:「然。」
须菩提又问:「何缘尔乎?」
文殊师利曰:「譬如众水归于大海合为一味;如是,须菩提!无垢空等以御诸法,皆作一味,用脱众生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何说解脱?」
曰:「云何须菩提!何缘有碍?」
曰:「用无智故而有碍。」
答曰:「如是,须菩提!用度无智故说解脱。」
又问:「文殊师利!一切诸法而无有异,何从得是有智无智之说?」
答曰:「譬如夏月热时说水,冬日寒冷亦复说水,其水无异;如是,须菩提!用想不清白而有尘垢,以有尘垢便有无智说,作净想者便无有着,以故有智说彼诸正士,而无中间有智无智之说。」
须菩提又问:「文殊师利!其义远行?」
答曰:「用有二行故。」
须菩提曰:「文殊师利!义者难见?」
答曰:「为离智慧眼。」
须菩提曰:「义者难受持?」
文殊师利答曰:「不可得取。」
须菩提曰:「其义难知?」
答曰:「用不解故。」
须菩提曰:「义者难了?」
答曰:「已离诸觉意故。」
须菩提曰:「义者难说?」
答曰:「为空等故。」须菩提曰:「义者无思?」答曰:「用无想行。」
须菩提曰:「义者无念?」答曰:「是故无言说。」须菩提曰:「义者无贤圣?」答曰:「是故离想愿。」须菩提曰:「黠者现智义?」答曰:「是故不自见。」
须菩提又问:「文殊师利!若如来曰:『求利义而不得义,不求利义而得义。』为谁说是章句?」
文殊师利答曰:「唯,须菩提!其利义无有得。彼若有求欲得义,于义则无利义,其义者为寂义;彼若身意念欲求得利义,是为于义不得利义,如佛言曰:『不求义而得义,求义者反不得义。』」
须菩提又问:「文殊师利!奚为佛言一切法悉非法?」
文殊师利答曰:「唯然,须菩提!世尊说譬喻经言:『当除断所欲法,况于非法耶!假使断者,其法即为不非法之谓也。』」
须菩提又问:「云何文殊师利!佛法宁复是非法耶?」
答曰:「不也。佛法者无兴盛,其不兴盛是谓为法。如佛言曰:『一切诸法,皆为非法。』」
须菩提曰:「未曾有也,甚难及。文殊师利!新学菩萨闻是说,而不恐畏。」
文殊师利曰:「唯,须菩提!有四事,师子之子闻师子吼,而不怖惧衣毛不竪。何等为四?一者、其种姓真;二者,为师子所生;三者、蒙尊者所育;四者、不着诸有。是为四。如是行者,为如来种诚谛菩萨也,如来所生为法所进,过于弟子、缘觉之上,则非其类。彼闻说一切法终不恐惧,在所讲说一切所语,而无畏懅衣毛不竪,心不懈怠亦无疑怯。又,须菩提!鸟子飞行在于虚空,宁有恐耶?」
答曰:「无也。」
文殊师利曰:「如是,须菩提!菩萨住于空界,彼闻诸法而不恐惧,于一切法亦无畏懅无所疑难,用了诸法故,闻诸所说,不恐不懅而无畏怖。」
文殊师利谓须菩提:「从何致畏?」
答曰:「用贪见身故,而有恐畏。」
文殊师利曰:「菩萨以知贪身,于一切法所说不畏,亦无怖懅。」
须菩提问:「文殊师利!假使菩萨了寂,不贪身云何得道?」
文殊师利答曰:「唯,须菩提!菩萨不见得道知贪身,设使菩萨见得道知贪身者,是故不得道。」
须菩提曰:「唯,文殊师利!菩萨为行大善权用,菩萨见贪身不得道?」
文殊师利曰:「唯,须菩提!菩萨蒙智慧善权,为是菩萨圣性,以故菩萨知贪身不得道。譬如取大利斧断截大树,段段解之还着故处,续复如故终不躄地,如是菩萨有智慧善权为圣性,以故菩萨知贪身不得道。或时天大雨树生茂盛故,有茎节枝叶华实,有益一切;如是菩萨,行大悲慈知贪身者,现生三界种种形类,随其色貌以益众生。又,须菩提!或作暴雨疾风吹堕其树,菩萨以大智慧,放柔软大雨,在佛树下便复现堕。」
尔时,世尊赞文殊师利曰:「善哉,善哉!文殊师利!快说诸菩萨智慧善权而为圣性,乃如是乎为说大慈大悲法行。今,文殊师利!且复听我所言。譬如有国既强且大,云雾四起,放大热石欲焚其国,所有草木皆当被烧,复雨洪水渧如车轴,令诸草木普得生长;如是,文殊师利!菩萨雨于智慧善权,方便示现入一切愚痴凡夫之士,教授诸冥现贤圣行,为生死奉律人示义令悦。
「譬如有香树,其根香、茎香、枝香、叶香、华香、实香,各各别异;如是菩萨以智慧事自然之性,随一切人之所欲,从其本行而为说法,各令欢喜其心开解,不舍大悲之本。
「譬如大摩尼珍宝,名曰释迦惟罗迦,天帝释着此宝时,照其被服、婇女、舍宅、讲堂、宫殿,一切皆见清净光明,大明月宝亦无念也;如是菩萨明慧之果,清净解脱如明月宝,普现诸义永无想念。」
佛言:「文殊师利!譬如有大明月宝,名曰施一切愿,随众所欲,皆令具足而得所饶,施诸愿宝亦无念也;如是菩萨清净如宝,具足众生诸所欲愿,其菩萨者亦无想念。
「譬如虚空之中,有大火起复放大雨,其于虚空不寒不热;如是菩萨处三界火中,若在寂寞无为之界无寒无热。
「譬如彼虚空中,令生毒树,复生药树,其毒树者不害虚空,其药树香无所除净;如是菩萨,以善权方便,入诸毒树令得成就,以药树茎节护诸根本,众垢尘劳不着菩萨,除净诸根亦无所净,俱入二事无所沾污。
「譬如穿漏之器,但补一处令不得漏,舍余不补而皆穿漏;如是菩萨,所住常定具大神通无有异漏,有所住者便现别异之漏,示现出生随一切本而为说法。
「譬如骐骥高足强而有势,守护马畜不贪卫己;如是菩萨,立大慈悲强而有势,超越诸力救护众人,不自念身。
「譬如勐师子者,百兽之王无所惧也,唯畏大火;如是菩萨,亦无所畏,畏堕弟子、缘觉之地。
「譬如伊罗漫龙王,虽为畜兽皆能示现清净变化,悉是帝释本德所致;如是菩萨,假使堕于畜兽之中,则能现说诸清净法,随其本行而开导之。
「譬如鑽木出火明珠放光,其于二者俱有所益;如是,文殊师利!其有初发意及坐佛树下后当发意,此二菩萨,俱除一切众垢之尘烧诸勤苦。
「譬如诸树种种各各有名,其色不同、枝叶各异、华实不相类,此诸树者,皆因四大而得滋茂;如是菩萨,奉若干行积众德本,皆用成道意,悉劝助一切智而得成就。
「譬如转轮圣王在所至奏,七宝、四种兵皆悉从之;如是菩萨,得善权方便智慧度无极,无所不入,一切诸道品之法皆悉随从。
「譬如羯随之鸟王,假使堕于罗网之中,续出哀音;如是,文殊师利!设使菩萨而堕樔窟,未了佛法不坏贪身、不出三界,续作师子觉吼,说空、无想、不愿之法,讲无造起灭之事。
「譬如羯随鸟王在山顶住而不肯鸣,得其辈类乃阐鸾音;如是,文殊师利!若有菩萨入诸弟子中,不讲不可思议佛音,在诸菩萨中乃说菩萨事,讲佛不可思议之音。
「譬如随蓝之风,不能持地固阎浮利及树木讲堂舍宅;如是,文殊师利!一切弟子、缘觉,不能堪忍无思议佛法名字,及佛神通清净变化,有信而无疑者,非自功德所致。皆佛威神而令得信。
「譬如日之光明照净不净,亦无喜悦、亦无憎恶,日月殿舍无冥没时;如是菩萨,放智慧善权光明,与弟子、缘觉、诸凡夫士共周旋从事,不用在弟子中而欢喜,不以在凡夫之士而为愁悒,亦不失菩萨权慧之场也。
「譬如忉利天上昼度树初生叶时,诸天见之皆悉欢喜,心念言:『昼度树不久当有华实,而得成就。』如是,文殊师利!假使菩萨一切所有施而不惜,诸佛世尊叹是菩萨,不久当得佛法华实施诸群生。
「譬如其树柔软根株深固,虽现曲棭终不恐堕;如是,文殊师利!若有菩萨恭敬礼事于一切人,终不恐堕弟子、缘觉之地。
「譬如水堕地流;菩萨如是无有憍慢,从一切智稽首自归。
「譬如大海立于地中最为始成,皆含受一切江河诸流;如是菩萨用无慢故,得立一切佛法之顶。
「譬如大明月珠,名曰照明,诸所欲得皆从中出,众明月珠无与等者,悉皆照诸明月珠宝其明不减;如是菩萨,教授诸弟子、缘觉,令得入律不堕彼行。
「譬如曼陀勒华柔软妙好,其香周匝闻四十里;菩萨如是,以圣贤智发大慈悲,普遍众生令得安隐。
「譬如曼陀勒华,若有病者闻此华香其病即愈;菩萨如是,以大慈大悲香行,遍至除解一切尘劳之病。
「譬如无有佛时,优昙钵树无华有实;未有菩萨不出佛法之华。
「譬如阿耨达龙王,假令雨时遍阎浮利;如是菩萨,若放法雨皆遍一切人民蠕动。
「譬如阿耨达大渊流出四江,悉归于海常而得满;如是菩萨,流四恩行以具足满大智慧海。
「譬如未有大海时,阎浮利人得自然小摩尼珠;如是,文殊师利!未发菩萨意时,皆承用弟子、缘觉法宝。
「譬如其有色像者,皆有四大;菩萨如是,诸所说法皆欲度脱一切令入法门故。
「譬如树木生于山泽之中无益众人;弟子如是,畏生死难无益一切。譬如大城中央而生药树,多所疗治于一切人;菩萨如是,入大慈悲发一切智,其以宝意多所饶益一切群生。
「譬如天雨之水不能久在;弟子如是,教授说法而不久立。譬如春月大流水无减尽时;菩萨如是,教授说法而得久立。
「譬如冬生山中树,若有断截者,应时疾生;如是,文殊师利!佛之所现作,如来虽般涅槃,三宝之教犹不断绝。」
于是,贤者须菩提白佛言:「未曾有也,世尊!是诸菩萨名德之行,巍巍无量莫能称焉。向者如来讲说诚谛功德,是亦难及。假使菩萨闻如是德义,而不欢喜亦不愁悒,是为甚善!」
佛言:「菩萨本清净所致,是故闻说一切德义不善,不愁。」
须菩提问佛言:「何谓为本净?」
世尊曰:「无我之本、无寿命本、无贪身本、而无愚痴恩爱之本,是我所非我所本,如是菩萨,于此诸本而行清净。」
须菩提又问:「世尊!何谓为净?」
佛言:「无取、无舍是谓为净;不起、不灭是谓为净;无思、无想、无秽、无洁是谓为净;无高、无下是谓为净;不作非不作、不冥亦不明、无尘垢亦无诤乱、不脱亦不缚是谓为净。」
须菩提白佛言:「无生死亦无泥洹,彼何谓为净?」
佛告须菩提:「如是为净,不念泥洹、不远生死,尔乃为净。譬如虚空为净,无有净虚空者,如是行者为清净;彼无有为作清净者,若闻此不恐畏是谓为净。」
佛言:「于须菩提意云何?有净法者耶?」
须菩提白佛言:「从本已净。」
佛言:「闻诸所说不着言说是谓为净,着于无审者,岂可谓净乎?」
须菩提白佛言:「法界为自然净,而有等知。」
佛言:「云何?须菩提!可知法界耶?」
须菩提言:「可知。」
佛言:「假令法有知便生,即为异法,彼为求法界,其法界亦不了知法。」
佛言:「设使,须菩提!无有知余法界解脱,其知法界者不得解脱,如是云何了知法界?」
尔时,贤者须菩提默然不答;于是,文殊师利谓须菩提:「云何,贤者!世尊有教默而不答?」
须菩提曰:「所以默者,用本不发无上正真道意故。所以者何?弟子之辩有限有碍,菩萨辩才无限无碍。」
文殊师利又问:「云何,须菩提!法界宁有限碍不乎?」
答曰:「法界无限无碍。」
文殊师利曰:「假使法界无限无碍,贤者曷为言默而碍?」
须菩提答曰:「其欲知尽法界者,便以言说而为罣碍;若有了知法界无量不可尽者,闻其所言则不为碍。」
又问:「于须菩提意云何?至于法界为有尽不?」
答曰:「不可尽,法者普门,以故法不可尽。」
文殊师利曰:「设使法不可尽,云何贤者说法而碍?」
答曰:「我限弟子所讲说法而有尽碍,观于佛界而无有量,讲说法界而无尽时。」
文殊师利又问:「云何?须菩提!法宁复有境界说乎?其有于法作境界者,说法则有分数。」
答曰:「吾不说法有境界、法无境界。」
文殊师利曰:「曷为,贤者!说若干境界?」
须菩提答曰:「向者本说弟子之辩有限有碍,菩萨辩才无限无碍。」
文殊师利曰:「云何,贤者!得明慧耶?」
须菩提答曰:「如是得明慧。」
文殊师利又问:「贤者,云何言默而碍?」
答曰:「用弟子不能了知一切人根故,用言说而作碍耳。菩萨辩慧晓众生本,是故不以言说而为罣碍。」
文殊师利曰:「世尊辩才之慧无有往来,其智慧想宁有限乎?」答曰:「不也!其智慧者,无罣碍相、无所住相。」
文殊师利曰:「假使智慧无罣碍相、无所住相,何故贤者而默作碍?」须菩提曰:「尊者舍利弗,佛所称叹智慧为最,当问此贤为仁解说。」
舍利弗谓须菩提:「欲闻我说文殊师利所讲法乎?今欲宣之。所以者何?吾曾闻智,昔者文殊师利,于无央数百千佛前说法,令诸大弟子默而无言。又忆往时,吾与文殊师利共出东游诸佛国,度无央数百千佛土,有世界名喜信净,其佛号光英如来、无所着、等正觉,今现在说法。有大弟子名曰圣智灯明,智慧最尊。适见如来闲居宴坐,其圣智灯明弟子,即踊身往第七梵天,其声遍告三千大千世界,为一切说法。吾与文殊师利俱至彼国,及诸无数百千菩萨十万天皆俱,侍从文殊师利,欲闻法故。
「尔时文殊师利,便往光音天上謦扬大声,其音普遍三千大千世界,动魔宫殿灭诸恶道令得悦信。于是圣智灯明大弟子,闻彼洪音即大恐怖,寻便躄地不能自制,譬如随蓝大风起时,有所崩堕莫能自固。圣智灯明于时恐怖,衣毛为竪得未曾有,往诣光英如来所,白世尊言:『唯天中天!谁为比丘色像出大音声?我闻其音怖不自制,即便躄地,如随蓝风起靡不摧落。』其佛告言:『有菩萨名文殊师利,得不退转,以神通圣乐明慧之力来至此国,欲见如来稽首作礼讲问诸义。向者曜形于光音天,举大洪音,普闻三千大千世界,震动魔宫除灭恶道,皆令喜悦。』其弟子白佛言:『愿欲见文殊师利。唯,天中天!得覩正士如是之等,则为幸甚。』
「时,光英佛即作感应,请文殊师利;于是文殊师利与诸菩萨及诸天,从虚空中忽然来下,往诣光英如来佛所,稽首佛足绕佛三匝,各以神力化作法座而坐。
「尔时,光英佛问文殊师利:『仁者何兴到此世界?欲何观採?』文殊师利白佛:『欲见世尊,稽首致敬启问法事,故来至此。』又问:『文殊师利!云何观如来而为净见?云何礼如来?云何问讯如来?云何讲问?云何听受如来所说?』
「文殊师利曰:『观诸法寂为清净见如来。为清净观,亦无身无意无心、无礼无敬、无卒无暴、无坏无住,不常得、从空生、无心行、常寂寞,如是为观如来。而无我,不作等色,亦不以等为等,不以邪为邪,而一平等。诸佛世尊法身俱为己身,亦见入法身所见、亦无见无所见、亦无远无所近,如是为礼如来。而作寂寞问,无有想念、亦无见有法、亦不见无寂寞法,我者已寂,于一切法便默,作平等问、不迷惑问。其有欲问及问者,彼无有二,求度无极,所问净三道场,如是为问讯如来。如无去问无沉浮,所言柔顺可如来意,悦诸众会不着他心,以是所问,令无数人立于道义,不舍德铠至坐佛树,如是听讲为问如来。』
「于是光英如来、正觉赞文殊师利童子曰:『善哉,善哉!仁者如是,为见如来稽首作礼讲问法义。』于是,文殊师利问圣智灯明大弟子:『尊者,云何见如来稽首作礼?云何问法义?』答曰:『唯,文殊师利!我不及此亦非其类,弟子以音而得解脱,不了是事。』又问:『云何贤者,意而证时,言是信证而解脱耶?』答曰:『文殊师利!我麁说耳未讲深义。』
「又问:『何谓讲畅深义之平等乎?』答曰:『不御平等、不导深义。』又曰:『何说起灭空义无深,而得空义无平等想?如是为一审谛,则是深入诚实之义。』曰:『新学菩萨,闻此言者得无恐惧?』文殊师利答曰:『仁者今已恐惧,况于新学。』圣智曰:『无能恐我者。』答曰:『向者何为恐惧?贤者未厌解脱乎?』曰:『非不恐、非无厌而得解脱也。』
「文殊师利曰:『用贤者本恐惧俱合,以故说仁今已恐惧,况新学耶!』问文殊师利曰:『菩萨何因而得解脱?』曰:『致无恐惧而不秽厌。』又问:『文殊师利!此言何谓?』答曰:『不畏亿百千魔及官属,为一切说法而无疲厌,不畏积功累无量德,植无数慧所行不倦。』
「时,彼会中有诸天,各持种种奇异之华,用散文殊师利上,悉俱言曰:『文殊师利所止顿处,则当等观,是则如来为正威神,文殊师利所在拥护,以一切德救济众人为讲说法。』
「于是,文殊师利谓圣智灯明弟子:『世尊叹咏耆年智慧,云何智慧有为无为乎?假使有为则为起分,设使无为彼亦造相。』答文殊师利曰:『诸圣贤所念,但讲无为。』又问:『无为宁有念说耶?』答曰:『无也!』
「文殊师利又问:『诸圣贤何为讲说无为之行乎?』尔时,圣智灯明弟子,默然无以加报。于是光英如来、无所着、等正觉告文殊师利:『为是众会讲说法门,令诸天闻受其法,众菩萨闻立不退转,逮无上正真道。』文殊师利曰:『其正法门者行寂寞,于寂门无言说,以恬然为清净。』
「时彼众中,有菩萨号曰法意,在于会坐,问文殊师利:『设使如来说淫怒痴事时,岂是寂寞法乎?其恬然门宁为静泊清净法耶?』文殊师利答曰:『仁意云何?淫怒痴焉在?从何起乎?』曰:『从念起想而有。』
「又问:『想念从何起?』答曰:『从习起。』又问:『习者从何有?』答曰:『从我所非我所而有。』又问:『是我所非我所从何起?』答曰:『从贪身有。』又问:『贪身复从何起?』答曰:『用住吾我故。』又问:『吾我从何起?』答曰:『文殊师利!吾我者,不见所住,亦无有处亦非无处。所以者何?普至十方求于吾我不可得也。』
「文殊师利曰:『如是,族姓子!其有诣十方欲索法处,亦不可得亦不可见。所以者何,彼法宁有门不?』答曰:『有无门之门。』文殊师利曰:『我以是故,言诸法门悉寂寞,一切所说而澹泊门,静然而致清净。』
「说是语时,八千菩萨得不起法忍。尔时,文殊师利,广为众会说法,便从坐起而去。用是故,须菩提!当了知此,无有弟子及菩萨者,吾等莫能当其辩才,岂敢堪任与文殊师利讲法谈乎!」
尔时,贤者须菩提问舍利弗:「仁者复见文殊师利,有何异神通变化,往来游诸佛土?」
舍利弗答须菩提曰:「我忆念昔者曾与文殊师利共游诸国,有佛土火起而烧刹,便有自然莲华遍布具足,文殊师利蹈上而行,或有满火其火柔软;譬如细靡之衣、好食美味香,如栴檀涂身及衣卧具,从其佛国于虚空中,自然化作梵之宫殿立之严饰。时诸菩萨入坐其中定意正受,或有佛国而现兴盛,发一切信得致佛道,行无蔽匿之慈普救众生。何谓为佛道行无蔽匿之慈?以一切人有淫怒痴尘劳之火,若得无上正真道最正觉者,三垢以断为众说法,以慈哀心定意正受,是谓佛道行无蔽匿慈。
「唯,须菩提!吾时独处心自念言:『我为住是三千大千世界,以神足力与文殊师利等矣。』于是文殊师利知吾所念,来谓我言:『当用贤者舍利弗神足共过此世界。』吾尽现神力越度大火,昼夜精进行积七日,与文殊师利越彼佛国,然后到第二三千大千世界,其刹亦烧火炎甚广,周遍佛土,文殊师利便住于彼,谓我言:『唯,舍利弗!当承谁神足度彼世界?』吾答:『当以仁者文殊师利神足度是佛土。』于是文殊师利发意之顷,令其世界满布莲华,便即度去,谓我言:『唯,舍利弗!神力孰踰?』吾答曰:『雀以蠹虫,比金翅鸟凤凰王,至于二者不可相方,金翅鸟王一举无数我身,譬如蠹虫雀耳,神力相超其犹如是。』文殊师利谓我言:『曷云仁者舍利弗独处心念:「文殊师利神足及我神足等焉。」』文殊师利曰:『效之于今,何者为智?』吾答曰:『弟子止处其限未断无所比,自见止处限断而遂平等。』文殊师利赞曰:『善哉,善哉!唯,舍利弗!如若所言,昔者住世有两仙人,止顿海边,一人名曰好妙法,一人名曰施信安,其好妙法,得仙五通以用自娱;施信安,以言说神咒飞行虚空。时两仙人俱从海边,欲共飞度巨海周旋彼岸。彼施信安心念言:「其好妙法神足与我等矣。」然后复共飞度大海到女鬼界。
「『尔时罗刹鼓人妓乐,施信安仙人闻其乐音及见女鬼,即便恐怖从虚空堕地,不能复识海边居处;于是好妙法时愍伤之,右手举之还故所止。』文殊师利谓舍利弗:『尔时,好妙法仙人者,则吾身是;施信安仙人者,舍利弗是也。彼时耆年诚非其类自谓为等,今亦如之。』」
舍利弗谓须菩提:「我复忆念,曾与文殊师利南游诸佛国,越无央数百千佛土,有世界名诸好庄饰,佛号德宝尊如来,诣彼佛土,欲见世尊稽首作礼。文殊师利谓我言:『唯,舍利弗!宁见此诸所共度佛国不乎?』我答曰:『已见矣。』文殊师利问吾:『舍利弗!如何见此诸佛土?』我答曰:『或见满火者,或不具足者,或自然如虚空者,或以神足而立。』又问我言:『唯,舍利弗!当何以观是佛国?』吾答曰:『其满火者当观满火,其不具足者视之为不具足。其如虚空者当覩如虚空,其以神足立者当瞻以神足立。』
「文殊师利曰:『如舍利弗境界,所讲说亦然。』我即问文殊师利:『仁者如何观诸佛国?』文殊师利曰:『唯,舍利弗!一切佛界皆为虚空之土。所以者何?悉如幻化。所现满火而不具足,如虚空自然以神足立耳。曷云来起此之因缘起分之行?虚空无缘常自然住,如是诸尘劳污着意心不立净。
「『譬如恒沙佛国悉皆被火不烧虚空;如是,舍利弗!一一人犯恒沙诸不善本积众殃恶,其意终已不立清净。若男子、女人能入净法界者,无有所住及诸覆盖亦不作想,无能令其意有所受住,是谓无所受住法门。以一门了御诸法皆受诸法,不生众盖而蔽法意亦无善恶。』如是,仁者须菩提!文殊师利神足变化,所在说法吾目所覩矣。」
尔时,贤者阿难谓舍利弗:「唯,仁者!我亦更见文殊师利于祇树园所现变化。吾忆念昔佛游舍卫给饭孤独精舍,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菩萨万二千俱。时,大淋雨云雾黤黮至于七日七夜,其有比丘得大神通,普行一心解脱之门,定意正受虽不得食,以三昧三摩越而以自立,其未定意及正受者,昼夜五日断不得供,身体羸劣而无气力不任见佛。吾心念言:『是诸比丘或不存命。』我时诣佛所而白言:『诸比丘众断不得食,饿来五日,羸顿虚劣不能自起。』佛告我言:『阿难!汝往语文殊师利,为说是事,用比丘僧故。』
「我时受教,往诣文殊师利之室。时,文殊师利为释梵四天王说法,吾将是事告文殊师利:『佛遣我来令仁立檀。』文殊师利谓我言:『阿难!并设座具,时至挝揵搥。』我即受其教,出敷床座讫,还至其室,欲知文殊师利出精舍不?文殊师利故在室住更作化,为释梵四天王说法,有三昧名行入诸身定意正受,出其精舍,入舍卫城分卫。
「时,魔波旬即心念言:『今文殊师利为师子吼入城分卫,我宁可乱文殊师利所立功德。』魔即化令舍卫城中长者、众人、无迎逆文殊师利者,亦不与分卫;于是文殊师利所之家居,皆见门闭无出迎者。时,文殊师利即知魔娆固,化梵志诸长者,即作诚信之愿:『假我一一之毛,所有功德智慧所现具足;恒沙世界满其中魔,不及吾身一毛之德,审谛如是而不虚者,魔之所化即当消灭,使魔自往告诸街里及四徼道,令长者梵志施文殊师利分卫之具,惠此人者其福最大,若有供养三千、大千世界诸有着人百千岁,不如施文殊师利福第一多。』
「文殊师利适发是愿,寻如所念,一切门户皆为之开,人悉自往迎文殊师利,弊魔入诸街里家家唱令,及四徼道使诸凡民长者梵志,施与文殊师利供具者其福最大。若供三千大千世界诸着之人百千岁中,施以诸安随其所欲,不及善与文殊师利分卫其福德最厚。于是,文殊师利化所得食盈满应器,种种甘美其味各异,味味殊别不相错入,过踰足请千二百五十比丘、万二千菩萨,钵中所变其如是也。
「尔时,文殊师利分卫周已,出舍卫大城,魔即侍随。是时,文殊师利于中道住持钵着地,谓魔波旬:『汝且举钵在于前行。』于是波旬从地举钵而不能称,白文殊师利:『我实不能举摇此钵。』文殊师利告波旬曰:『卿有力势神通无极,以大神足擎举此钵。』于是波旬尽现神力了不能称,变化举钵不能令钵离地如发。
「彼时波旬得未曾有,谓文殊师利:『有山名曰伊沙陀,发意之顷,我能以掌跳置虚空,今此小钵而不能称。』文殊师利谓魔波旬:『所以不能举称钵者,卿每自以比诸菩萨大人,力着此钵,故不能举。』文殊师利于是从地举钵,授魔曰:『波旬!汝执此钵且于前行。』
「尔时,波旬甚自厌苦,举钵才胜,魔为自在诸天中尊,与万二千天俱,眷属围绕在前持钵,稽首文殊师利足。诸天谓魔波旬:『仁者曷为持钵在文殊师利前,譬如侍者?』波旬答诸天曰:『不当与强者共争。』又问波旬:『仁者亦有大神通无极之力,何故不堪?』
「于是波旬承文殊师利圣旨,虽为尊天由无所堪,波旬答诸天曰:『魔力者为痴,菩萨力者为智慧,魔力者受诸见而住立,菩萨力者晓解大空;魔力者欺诈,菩萨力者诚实;魔力者是我所非我所,菩萨力者大慈大悲;魔力者淫怒痴门,菩萨力者三脱门;魔力者终始往来生死,菩萨力者不生不灭不起法忍。』天魔波旬说是语时,诸天众中五百天发无上正真道意,三百菩萨得不起法忍。
「尔时,文殊师利及魔波旬,持钵置讲堂上。贤者阿难亦不察之,饭时已到,亦不见文殊师利从室出,时心念言:『文殊师利得无欺诸比丘僧?我宜孚往白世尊言:「时今已到,文殊师利不出其室。」』阿难即往白佛:『不见文殊师利出其室。』时,佛告阿难:『汝宁察讲堂上不乎?』阿难白佛:『唯然,世尊!已见满钵之食在讲堂上。』佛告阿难:『汝挝揵椎聚比丘众。』我白佛言:『唯然,世尊!大比丘众其数甚多,一钵饭食何所足乎?』佛言阿难:『且止,默然而行。假使满三千大千世界中人,百千岁共食此饭终不耗减。所以者何?文殊师利圣旨神化,令此钵食无有尽时,文殊师利智慧具足神通所立,兴造布施以度无极。』
「阿难受教即挝揵椎,会众比丘,一钵饭出种种滋味,餚饍甚美甘醲无量,譬如众器各盛殊异若干之味,皆以供养诸比丘众及诸菩萨,悉得充满,其钵之馔如故不尽。
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