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并不一定要静坐,但是要有静坐的基础

静坐对我们的身心都有好处。它能促进身体的健康及心理的平衡,能使我们减少执着,也能使我们的头脑更冷静、更清楚;再进一步,便能产生智慧,开发精神的领域。可是从禅的观点来看,若无佛法的指导,由静坐所产生的智慧仍然是带有烦恼的。由于他的自我中心还在,一旦遇到跟他自己有冲突的人、事、景物之时,他的内心就会痛苦挣扎了。

静坐应注意的事项有三:1.调身,2.调息,3.调心。

所谓调身,是指正确舒适的坐姿,以及静坐中的身体反应。

至于调息,是指呼吸,可随着各人定力的深浅分为四个层次:鼻息、腹息、胎息、龟息。“鼻息”是使用鼻孔出入的自然呼吸。“腹息”时,空气虽然是由鼻孔进出,可是不注意鼻孔,也不感觉到是用鼻孔呼吸,而仅是腹部起伏蠕动。所谓“胎息”,是不用鼻孔呼吸,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能成为呼吸器官。此时的大宇宙即是母胎,自身是胎儿。“龟息”则自己不需要呼吸体外的空气,甚至心脏也停止跳动,此时修行者的身体已能独立自成一个宇宙,用自己体内的气或能来运行,自给自足,不必由体外提供空气或养分。

至于如何照顾心念?一般是以止观的方法来摄心凝念。使用数呼吸、观身不净、念佛、礼拜、静坐、冥想等方法,均可达成目的。

静坐的主要目的,在于集中散乱的心,使它渐渐变成统一心。通常人在得到心的统一之时,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自我而达到了无我的阶段。其实那只是静坐的层次,或是定的层次。定的经验也有高低,故有四禅八定之分,但都不出于统一心的范围,而且尚未达到及于无心空慧的实证。从上述可知,如果是用中国佛教禅悟的角度来看,“定”的经验,未必等于禅宗的禅定。

那么,什么是禅宗的禅定呢?六祖惠能大师的《坛经》说:“外离相即禅,内不乱即定。”“不见人之是非善恶过患。”接触诸种外境而心不乱,“于念念中,自见本性清净。”可见禅宗的禅定是在清净的智慧观照,不在于统一心的定境,因为若住于统一心的定境,依旧未离执着。

而所谓执着的意思是什么呢?就是当你面对任何人、物、事的时候,首先强调“我”看到了什么,而加进价值的判断,那就是执着。那么禅的所谓不执着是什么呢?

任何一样东西、任何一件事情、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,他自己不会加诸任何意见,而对方所需要的东西,却恰如其分地给了他反应。

在涉及亲子关系、男女关系及财产的问题时,最容易使我们感到自我中心的执着;其次就是名誉和观念。对于修行者而言,最难化解的执着是感觉到自己有自我的成就、自我的经验,他可以什么都不要,就是无法摆下自我的观点价值和经验价值,所以尚有骄慢心。因此凡是有自我存在的价值肯定,便是没有真得解脱,也没有真正完成无漏的智慧。

禅宗在开悟的时候叫“见性”,见性以后要保持它、要增长它,所以还要悟后起修而来培养它。虽然禅宗强调开悟以后他的见地就跟佛完全一样,不过他不是佛;就好象藏地人修行,把自己本身观想作自己就是本尊,可是即使修成了,本尊还是本尊,他还是他。不过比起修行之前,多了些慈悲心。

所以中国的禅师在没有开悟以前要好好的修行。在开悟以后,要去找更好的老师,只有开悟以后,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好的老师。然后,自己还要加倍的努力。

禅,并不一定要静坐。所以《六祖坛经》说:“此门坐禅,元不着心,亦不着净,亦不是不动。”又说:“有人教坐,看心观净,不动不起,从此置功,迷人不会,便执成颠。”六祖是主张:“定是慧体,慧是定用。即慧之时定在慧,即定之时慧在定。”所以我们没有看到六祖惠能大师静坐的修行过程;六祖以后的第二代怀让禅师,看到第三代马祖道一禅师打坐的时候,还说了个比喻:“坐禅得成佛,岂非磨砖能做镜?”

不过,从许多禅学记载中,我们看到许多禅宗的祖师们也要打坐的。在马祖的弟子百丈所立的《清规》中也有“坐禅既久”的记载,只不过不重视打坐,而是把日常生活里的任何一个时间、任何一个动作,都认为就是修行。

我们看到百丈禅师的生活原则,未见其记载一天要打坐多少时间,而倒曾说“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”的文字,那即表示他的主要修行就是上山出坡、下田耕作。

其实六祖惠能大师也是如此。在还没去见五祖弘忍以前,他是个打柴的人,见了五祖之后,也没叫他去打坐,反而是让他到厨房去桩米。我们必须了解到,当他工作的时候,他的心经常是在一种非常稳定、平静、了无情绪波动的状态。这样子的人,才可能获得真正的开悟。

但是,也必须要有观念的引导。惠能大师真正开悟是听到了《金刚经》,使他能够发现所谓“执着”与“不执着”,“我”和“无我”等相同与不同的地方。

由此可见“观念”还是很重要。虽然禅宗讲“不立文字”,它的意思是说不可以执着语言文字,但是还是需要从语言文字中得到消息,得到正确的指导,名为“藉教悟宗”。

如果六祖没有听到《金刚经》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的经句,他不会开悟;如果他仅仅抱住、执着《金刚经》的那句话,他也不会开悟。所以禅宗把经教的作用比喻为“以指标月”。如果没有手指,迷人便不知道月亮在那儿。如果迷人只顾看手指而不肯看手所指的月亮,手指便成无用。如果迷人已循指见月,手指也不再有用。

由于一般人无法把心静下来,就是能够安静,也很难经常安定,所以仍须静坐。也可以说禅悟并不一定要静坐,但静坐的定力有助禅悟,不过仅仅是静坐,也无法获得禅悟。